=棠=

贝弗·smeraldo.

                          †
                        1348.AD
                        Venice.

「愿你在世人讳莫如深的浓雾里肆意璀璨不改。」

ˇ
绝望与死亡无处不在。

最后几缕天光也被夜里深重的云遮尽,极远处有手摇铃不合时宜的清脆,与亡命徒寻欢作乐的嬉闹混作一谈。*

他穿过昏暗一片的街巷,掩在漆色长袍之下的其实是信步肆意,高顶礼帽与兜帽绷带的缝隙里透出几缕招摇的灿金色,近日来这身装扮被冠上鬼神之名,这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于是那份被掩盖的轻率在愚民眼中成了超尘的安然肃穆。这位鸟嘴医生手中沉重油灯散出的、如易碎品一般的光芒成了近日来罕见的暖调,至于它能否让他身后的抬尸者感到安心可就无从知晓了。

Bel觉得鼻腔被药草的干涩气味塞满,刺激到习以为常麻木不堪,何况什么都已经麻木不堪。

他并没有要在这时笑出来的打算。手中雕花木棍隔着僵硬布料随意敲响钱袋,那其实太不尽人意,不过无可厚非——富裕成为相对之辞,在Venice城里曾经富甲一方的家族恐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瘟疫逼到捉襟见肘,但至少他们剩下的家产也足够买到通往天堂的门票,而非让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躯体被烤成焦炭。

谁关心一具面目全非的躯体曾经是否有倾城美貌么,就像没人关心这医治究竟是否聊胜于无。

Bel旋着掌中木棍毫不客气地将候在门边的贵妇人赶至一边*,再半抬着脸以帽檐借位划过每个低声啜泣之人的脖颈示意肃静。侍从再次封死*他身后那扇厚重木门,Bel没再回头多看那无可救药的黑紫色病人一眼。

他不合时宜地在思绪里描摹起那个小主教的样子。果绿色的细软的发,眼下靛青倒三角锋芒锐利,时常面无表情着,没有半点圣职人员的慈悲做派,和自己一样,面对再可怖的尸体都不动声色。连行所谓背德之事时都硬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碧色眼瞳染着情欲都没有半分缱绻,再挂一滴泪。不该向下回忆了。

他再适时拉扯回心鹜八极的部分,压低声线将佯装出的正义言辞携几分太刻意的悲悯出口,屋主和他的家人听罢死亡审判倒偷偷显露几分轻松解脱的神色来。宽沿帽下灿金发丝把眼前的赤红镜片半遮半掩,这层层阴影将Bel的满目讥诮挡得干净,而他喉间难抑的嗤笑透过草药棉花与皮革后听似几声叹息。

这又不稀奇。

抬尸者离开的背影堪称落荒而逃,到头来他们既得了准许,于是就将那尸体随意弃置——但至少到了墓穴,Bel不禁感到无趣,以此假作对可怜灵魂予以安慰。

即将燃尽油灯就留在洗手池边,照着那看似清澈的一层液体,平静无波。谁知道那其中到底藏了多少张牙舞爪的致病因子,怕是隔着手套沾上些,都该直接就地躺下,等待与这些死者于九泉之下会面。

这话其实是那个有着重症洁癖的主教所说,他一双深藏促狭尖刻的碧色眼睛在那时可是注视着他面对的第一具因黑死病而被运来的尸体,那形状好看的眉毛瞬间拧作一团,其间的嫌恶不言而喻且不遮不掩,配上他那圣职者的装束与背景,可谓滑稽。

这次Bel不必掩藏他的笑声了,他在空旷里肆意疯笑,尖刻嗓音撞上潮湿阴暗的墙再弹回来,阴森可怖,足够吓死这周围顽强生存的住民。

他终于笑得足够声嘶力竭了,在静默年代里放纵得不可思议。他沿着台阶的一层明亮向上,将它踏在脚下变得肮脏彻底,即使承载这层月光的石块早就肮脏得彻底。

岑寂与薄雾一起迷茫在此时堪称死城的Venice,河道之中Gondola的影子都不见半个。于是他似乎该为如何回到自己的宅邸而担忧,但那会是个笑话,要知道在瘟疫爆发前,Bel也向来就不介意与那些亡命徒同流合污。

他去了三天前死去的那位花匠的后院,折了一捧已经成为公共财产的、半败的或盛放的血色蔷薇。他想,它作为在教堂留宿一夜的报酬大致足够。

天光乍破,Bel几乎是随那浅白色一道踏足圣地的。他兀自寻个位置坐下,仍旧被那诡异又骇人的面具遮着大半面容,说来好笑,它如今是比王冠更有用的通行证,长鞭所及之处皆可横行无阻,如同上帝使者睥睨地中海。

彩窗纹样奇诡,忽明忽暗的天光将它们投到已然满是污垢的地面,只有被玷污的色彩与圣洁。

少年略略发闷的清冷声线平静无波,却半点虔诚不见——根本无可厚非,这些逝去的灵魂将在烈火中化作灰烬随风散去,别说天主,他们连守卫的影子可都别想见到*,只会挤在混沌虚无里不得超生吧。

天主圣言被不着痕迹地跳过大段,这同样无可厚非,毕竟Bel是这儿唯一一个活着的听众——Fran在工作时间向来对他维持着视而不见的微妙态度——他也盼着这被一再简化的仪式快些结束。铃响,抬尸者把那几乎堆成山的肉块迅速地转移去郊外,立于光下的碧发少年仍旧紧绷着身子一言不发,半句招呼没有地兀自进了里屋。

这片区域里最后一名牧师刚刚随着那些中层人士一道被运往郊外,他不同,他是能得到一小块墓地的幸运者,他会进入天堂,他会感谢主教的恩典,而主对这份仁慈的的褒奖之意,这位离经叛道者会传达,他又开始笑,把这心血来潮的想法反复摩挲。

据说这位可怜人一早被发现时已经浑身黑紫,主教大人仅仅远远看了眼便摔了门,依旧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把Bel从被褥之间拖起来处理尸体。谁都知道他没救了,但作为医生,他必须把那徒劳的努力花费。

雕花抽屉里精巧刀具整齐罗列,自从瘟疫开始的1347它们中的大半就再没碰触过鲜血,这是一种浪费,但触碰污浊的黑血会是一种玷辱。两年间真正被用于治疗的刀子似乎被放在衣袋,Bel将长袍胡乱套上,顺道把自己卷曲的短发揉得一团糟,反正长嘴面具的固定带又会给它们新一阵洗礼。在那之前他要偷个亲吻,在Fran还未来得及掀唇嘲讽之时把厚厚的口罩摁在少年清秀的脸上。

病人发出支支吾吾连续不断的呻吟,不过如果他还有力气,那一定会是足够掀翻座钟的惨叫,毕竟他一只布满肿块的手都快要被割下,血滴滴答答流了两盆——但他终于好受了些,放血过多带来难以抑制的眩晕,过高体温被抽离大半,他想必已经看见圣主的召唤了,于是Fran适时站到另一边,为他进行忏悔仪式。

谁知道他们都难抑地艳羡着逝者的解脱。
活着才是煎熬。

“成千上万的人在死去。”

Me以为这显而易见。他这么回应Bel没头没尾的开场白,在对方把门反锁时正不紧不慢地褪下外衣。医生单手揭下沉重面具,随手把高高的礼帽一道丢得老远,他终于从令人昏厥的浓烈的药草苦涩中脱身,却又迫不及待地主动地投身新一轮窒闷。

“我可不愿到了天堂再与你相拥。”

Bel伸手拽他长袍的某处,Fran本就没有多余气力加上根本没打算反抗,让这一个拥抱显得无比单方面。该庆幸Bel从来自说自话也不介意,Fran知道的,所以他根本懒得多说,难得安安静静地等来随即的吻。

“你知道我对你们这些教士深信的生时苦行死后极乐嗤之以鼻,所以,你可离那些东西远些。”*

主教太年轻的面容上神色怏怏,若没了刘海遮挡想必Bel也是一样。他微微抬了满是懒倦的眼看金发青年,而对方心领神会,所以真正惯用的镂花银刀转上指尖。医生半跪在人身前一手交握,将繁复的一层层红白衣袖掀起,露出瘦削苍白的手肘,对比鲜明。

几乎半透明的皮肤下青色血管醒目得很,Bel覆唇亲吻故作虔诚,舌尖顺那微微突起的脉络恶质舔舐,于是他触及的心跳佯作平稳,却不易察觉地开始加速。嘻笑贴着皮肤出口,轻佻尾音被一声细小闷哼掩去,银质刀剑没入皮肉,切面由赤红掩盖,然后它溢出,自在地淌了满臂,再顺十指相扣的指缝滴落进厚厚地毯。

他唤他的名字,哑着嗓子。

他那本似果绿的色彩被昏暗的光染深,如那与银刃并排的木盒之中璀璨夺目的祖母绿,像极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奇迹。

是良药。*

辩辞。

*亡命徒——黑死病蔓延期间有一帮人觉得及时行乐有利于抵御瘟疫,这群人“饮酒放歌,寻欢作乐,不舍昼夜”,还随随便便跑别人家里去玩儿。
*鸟嘴医生的棍子,真的是这么用的。把靠自己太近的人赶到边上去...什么的。
*黑死病时期人们会把仍然活着的染病者的门和窗全部用木板钉起来,防传染。...互相抛弃的人们。
*中世纪时,人们认为天主和天使不再在天堂门口迎接死者来到,取而代之的是守卫,会在他们进入天堂庭院之前,详加审断。
*是不是我忘了说,这是个文艺复兴的14世纪同时也是黑死病的14世纪。医生Belphegor*主教Fran.反正都是离经叛道的家伙。
*Gentile da Foligno,一个意大利医生,他提出了...吃祖母绿包治百病(。把宝石凿碎了和着面包或者水吃下去就能治好黑死病,然后这个人自己也死于黑死病。顺便一提,放血疗法,欧洲人也觉得它包治百病。

#无法安眠的夜晚
#跑题。古欧黑死病时期AU
#地下墓穴,花匠,洗手盆,黑死病蔓延+童话/民间故事 关联4+1.梗源铃堡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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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老子是自由自在的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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