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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SLO7带去的无料小本。






玻璃无从抵抗晴朗日子里夺目的天光,于是它穿刺过有形或无形的介质,再被冰凉的大理石阻断,双方的纹路与色彩颉颃不止,在呼啸的谷风中投射成古怪而扭曲的图样。月光大亮时的夜晚也会如此,就像现在。

或许那些麻瓜的传言中有它们的影子,毕竟人为的、主观的、不祥而神圣的恐怖氛围总是可以滋生一些似是而非的幻觉:不限于它可能被人在惊鸿一瞥中当作什么贴地而行的奇诡物种,还包括负载阴森危险之类名号的圆月夜可能有神魔具象化的踪迹现形。或许某些时候的确有麻瓜无法理解的光华真实地坠入浮世,尤其是一墙之隔外墓地闹鬼的目击证明,但绝不是这些彩窗的影子。

“你信鬼神吗?”

这话出自巫师之口似乎显得有些滑稽,尤其是当红发少年压低的话音碰壁时,他手中木枝的尖端还虚无地溢着浅白色光辉。这最简单的咒语和一句问话没能惊起教堂角落任何一点目不可视的未知存在,毕竟夜闯神堂的巫师只是平稳而安静地将魔杖暂且大材小用地充当一盏夜灯,在凝滞的沉默里意外但顺理成章地找出可以谈论的小事来打破它。

同行的金发少年在这个问句落地时摆出了充满讽刺意义的笑,并且的确轻哼出一声用作回音。于是阿不思如此猜想: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够凑巧,接下来的五分钟都会上演他满是轻蔑的演说。他对此的兴趣隐约被疯狂叫嚣的理智视死如归地拽住衣角,要他控制一个听不见塞壬歌声的安全距离。

他们的正前方没有窗,无从亲眼望见传闻闹鬼的方向。巫师掌握这件事的部分真相,魔法从部分物质与精神的层面给予灵魂一份延续存在的力量,阿不思说死亡不再是旅程的终点,而盖勒特只说自由从此丧失殆尽,你被永远束缚在墓碑周围方圆几英尺或画框后的平面空间。他们没有进行争论。

有关那些浅白的、半透明的人们,流言一定会在散播途中变得万般一波三折,原因是他们诚挚地笃信《马太福音》——“凭两三个人的口作证,句句都可定准”,那它作为合理艺术或戏剧性夸张也就情有可原得理直气壮。比如有人起初瞥见石碑前影影绰绰的亡魂轮廓,山谷里最后一个听闻消息的人会得知教堂与虔诚信仰无法镇压的恶鬼伤人。

而事实是阿不思巧妙地避开话题,他在开始对现实产生反叛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在夜幕后涉足那片麻瓜讳莫如深的巫师墓地。目的不在于此,他径自悄无声息地走过满地的斑斓色彩,站在教堂讲坛翻开一柄折刀,融又凝结的白蜡被刮蹭出细碎声响,轻飘飘地倒在烛台上。生于混合家庭的偏方坚称教堂的物件总带有非比寻常的效力,或许缘由之一是信仰本身就极似且包含魔法。他对这不知真假的黑丹房理论没有多余意见,只是要成功配制出新种魔药的热忱让他勇于尝试,而足够好的是,它其实轻而易举。

不够规整的薄片封入瓶中,橡木瓶塞有一半紧紧卡进它的短颈,而最后是无杖的一个小小障眼法,计划中夜行的目的暂且完成。至于这些在祷告中燃烧的与其它那些虚度此生的蜡究竟在深层次的、无形的领域有怎样纵贯马里亚纳海沟的区别,精通于魔药课程的这位邓布利多暂时无从寻找任何头绪,或许真的如同麻瓜坚信的那样,圣典记载的力量是另一种他们无法触碰的不可知。

有指尖一下一下点在陈木的闷响透出几分催促意味,当循声看过去,就能发现他同行的情人半倚半躺地枕着硬质椅背,一副符合现在月亮抵达苍穹正中时分应有的倦怠做派。如果山谷里那位神父见到他这副模样必然会大发雷霆,愤怒的信众或许要展开对盖勒特的口诛笔伐,再往后的假设会变得极端恶劣。好消息是它的确只是阿不思一场心骛八极中的错觉联想。

对他那乖张的不敬多加置喙不是阿不思的职责与兴致所在,而无神论者的一切行动从理论上都不归麻瓜用思想创造出的神袛管辖,即使他们身处教堂,既然这些高贵意象自恃地没有在门槛与椅背画上代表魔脚的五芒星,那这位离经叛道的格林德沃先生就绝不受控。

他就这样端正地站在原地,长久地注视着他不甚分明的面色。点点荧光在无声咒的驱使下聚散去他的周围,代替这里不存在的纯粹月光,镀着有万般圣洁表象的银边,像极一位要对金发恶魔作出无限包容、而只兀自对自己同流合污的背德满怀忏悔的神职者。

未来或现在的异教徒神色半晦半明,至少在晚风肆无忌惮地掌控云层时,他看起来着实同样阴晴不定,但那浅色眼瞳似乎亮得惊人,随着阿不思走下神坛,距离被一步两步地平稳拉近,它看起来又仿佛从头至尾都一如往常。盖勒特永远长于煽动激昂情绪或不着痕迹地纠正过往观点,他点出人活着似乎总需要一些崇高的虚妄倚仗,然后语带傲慢地在寻常人与他们所处位置之间划清界限。他们与众不同得理所当然,能够轻巧俯视无法超脱浮世的芸芸众生,盖勒特如此笃定他们能够睥睨这些现有神明,在新纪元里成为至高无上。

上帝死了,他轻描淡写地断言,既然自由是天赐的,而世界的准则被指出是弱肉强食——阿尔,原有的上帝已经死了。

如果顺着这道末世明光眺望,仿佛的确是有理想国影影绰绰的金边。但眨眼间的现实,又是虚无的影匆匆而无预警地扰动地上天国的幻彩,是宛若跗骨之俎的凉意呼啸而过。

如此陷在假想又骤然清醒过来的少年抵御着那寒意,拥向他面前这一团夺目的苍蓝炎光,而没有侧目去看那些倏然略过的魂魄或其他,却用尽全力地在这一刻放大私心一角:阿不思想着不再有十三世纪的绝罚,不再有不见天日晴空的情愫,想着——想着不再有下一个畏惧自己魔法的孩子,村落、囚牢与墓地的悲剧不再巡回演出。在他转目游离的片刻里,全身上下都在感知心跳,半是由于那样乌托邦式的美貌愿景,半是由于安静到来的一个吻。

于是有那到了舌尖又旋回咽下的行间字: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会是创世者与救世主——或只是一个离经叛道的狂徒,大脑某处尖叫着为阿不思无声补充。穿堂而过的利风吹熄一部分热烈盲目的火,不动声色地透露出被刺目光华掩盖掉的真相本质的一些蛛丝马迹。而他却选择在这时偏首阖目视而不见。他大概是将过去十八年所有自欺欺人的机会全部堆砌在这个山谷里,还顺便尽力掩藏起自己游走在保守与激进两个极端的斗争。

“你需要信徒,盖尔。”

阿不思·邓布利多模棱两可地给出总结,将名字写进未来秩序与主神立下新契约的第一页,重新踏入靛色苍穹时仿若重归伊甸。星辰在山与天的交汇处开始极速而明亮地燃烧,就像魔杖点起荧光闪烁的那一瞬间,有那样璀璨的光芒自此源源不断地倾泻。脱离阴郁穹顶的、在无拘天地间的、盛夏的晚风仍旧炽热,带来一种仿佛是要教人昏厥的幻梦:的确可以高飞凌空,支配俗世里一切狭隘的浮生;或是无生无死地蔑视火焰车轻捷的羽翼,在交错的神思与青史中永垂不朽。

他们仿佛可以印证神祇藐视时间的不眠不休,倦意被隔绝在无声合拢的木门之后。消音咒垂下牢不可破的窗幔,任由他们的灵魂选择惹是生非。他们、以及万千轻巧把持魔杖的双手中必然流淌非同寻常的血与力量,关于那魔法的光辉指向何方,本应有不可退让的根本性分歧,但显然棱角可以契合,可以错锋相拥成某种似是而非的共识,且与独断专行的妥协无关。

阿不思半倚半坐上书桌边缘,将前一天夜半时分简略书写下的论述变为言语,或许本质物种的同源让他无法彻底认同盖勒特的强硬政策,于是他怀柔地向其中添加名为责任的魔药,直白地提出对被统治者负责的人权要求,使得未来必然的整场论辩不至于艰涩得毫无立足根基。

他说到他们终将可以在天光下亲吻,说到麻瓜将不再视魔法为异类以兵戎相向,他最后说到默然者的存在会成为遥远的历史记载不复存在。现实的悲怆倏忽带着陈木的潮气,声势浩大地自后方无光的八英尺外翻涌而来,那是些无风自动的奇诡阴冷,攀附在脊柱一路向上,它非要逼人浇灭热切的冲动、转而恢复满怀慈悲的清醒神智。

仿佛面前是白昼,背后是夜晚——这是如何狂乱的矛盾境地。是转日莲在不甚分明的、温吞的阴郁夏季里追逐云间曙光,是童话家仰对监牢天花板也看见星空的极端浪漫,是明知这种情感应讳莫如深却依旧义无反顾的背德。作为生命体的那份向光生长的本能引导着海中冰川般的三层意识,尽数且义无反顾地拥向他们描摹出的未来图景,拥向那漫无边际的空旷自由所迸发出的夺目流炎。

他们的世界要摈弃如今全部的不合理桎梏,巫师走入光下接管茫茫尘世浮生,为的是不再有硝烟炮火无端对抗,也不再有披上冠冕堂皇外衣、声称顺应自然道德的压迫,由这些虔诚教徒呼唤千百年的自由和平取而代之,是为了人类这一物种本身的伟大利益,而非简陋而排斥异己的一方专制。他旋过角度隐晦抗议,目光投在昏暗中《道林格雷画像》的位置,将尖刻棱角藏在叹息般的尾音里。

那位被信仰者顺理成章地拥住他,压着声线说他理解也赞同,第一次地打断一场罕见由阿不思主讲的演说,他们仍然留着浅浅伤痕的掌心相贴,溢出炽热的情意。它持续且有力地带动仿佛震耳欲聋的心跳,像是已然在夏夜的窒闷中,兀自为邓布利多暂且卸下全部枷锁,为他寻求到挣开全部桎梏的合理途径。

深夜里缱绻却刻意并未沾染情欲的亲吻才更像是人鱼用美妙言语编织的陷阱,曾经从不缺席的理智被那不可抗的盲目抽离去冷眼旁观,但那酩酊惊喜般的极乐带来仿佛在揭露世界真相的战栗。他们谁也没有屈于常理地在这时垂下双目,水蓝与褐金的眼瞳相对,同样深不见底,同样满怀爱意。

阿不思为此将那些天明时永远戳刺他的生活抛却在窗沿,过度沉溺于现实主义幻境带来的、具有讽刺意味的快感像伦敦大瘟疫的重演,他躲在盖勒特带来的绿洲里,与黑死之光下寻欢作乐的亡命徒如出一辙。他暂且蒙上双眼加入愚人国匹诺曹的狂欢,要一直沉沦到那必然到来的悲剧契机不由分说地将他敲得粉碎,强硬拖拽回彻骨的清醒。

至少此时此刻的夏夜,还像是坠在极深重的虚惘之中,他却仿佛真真切切地从那背离过往信条的狂热里,看见破晓时的万丈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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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老子是自由自在的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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