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

君笃|Junkies.



*借用Gangsta设定,与原作人物无关。

*主要是君笃,有部分修寿。

*万字,又臭又长。

*历时2018.6.28到11.30的一百五十五天我居然写完了,完全想不起来一开始是想写个什么样的故事。


BGM-Oasis:Don't look back in anger



1

理论上,谁也管不到君岛育斗。

名字叫杰克或者理查德的小警官显然有些不太了解情况,大致上是由于他新来权外区没有多久,而他那浸泡在纸醉金迷里玩忽职守的前辈显然又自以为是地认为每一个踏足这方土地的人都早已了解一切、并做好充分心理准备去从此过上十分盲目的生活,毕竟他们并非是刑侦科的可怜人,经济案——就算有,在这里足够与无事发生划上等号。

君岛育斗对于小家伙一身涉世未深的正气不置可否,对他义正言辞的质问和工工整整的记录也不置可否,只彬彬有礼地一推眼镜,借着那点聊胜于无的反光迅速藏好全部的讥诮,然后分出更聊胜于无的一点心思去抛出一个又一个模棱两可而安全至极的擦边回应。

小警官在他毫不逾矩的有问必答之下二十分钟完成工作,带着许多轻飘飘的不真实感向他鞠躬感谢配合,在走出大门前一刻,余光瞥见一抹与君岛毫不相配的暗色。他听见半声毫不掩饰其中轻蔑的嗤笑,在转身之前被毫不留情地隔绝门外。

四大父之一的君岛育斗是个绝对的异类。即使是分歧大如海沟的会议也绝不动怒分毫,孑然一人就敢出现在一群各怀鬼胎或虎视眈眈的绝对暴力分子之中;凡事依靠谈判便能在街区站稳脚跟,少有不欢而散的局面,而敌对者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被吞并进只有他一人的家族;大宅不配警卫不配佣人,亲力亲为得令人唏嘘慨叹,却从未发生过半起事故——然后他流传成整个城镇的传说,是连黄昏种佣兵公会都要忌惮三分。流言蜚语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包括但不限于他是什么新人种。

那抹与太明亮的装潢与屋主显得格格不入的暗色的始作俑者大概是有些介意屋里生人气味太过浓烈,他报复般地斜斜坐上君岛育斗雕着花极尽奢华而浮夸的办公桌,在人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倾身去取他胸前口袋里一只小巧火机,自顾自地点一支味道更浓烈八百分的烟,厚重靴底毫不怜惜地直接踏上桌面。君岛对此露出了罕见的、似乎见怪不怪的、千万分的包容,甚至纵容远野叼着纸卷直到它燃了大半,而他低低笑了一声,兀自伸手去取下那支烟,塞到自己口中,将它抽出截然不同的风味。

他放任烟灰掉落在纯白无暇的桌面,牵过远野笃京随意搭在膝上的手,将它灭在他漂亮的掌心。而理论上的受害者面上神情半分未动,只是稍微显出些许嫌弃意味甩去沾在伤痕边缘的大半碎屑,然后他将手凑近君岛唇边,后者为自己的暴行付出补偿,探出舌尖细细地去舔舐那边缘焦黑、迅速溢出血色的圆形伤口。

“远野君,又服药过度了吗。”

他泯了半口咖啡,血腥气与手冲过淬的酸涩混杂出些许糟糕口感,他不介意。

远野在满面不悦地甩着手,闻言只是斜斜睨他,似乎半句话都不想多与君岛交流,又有些亏心事被人揭露后强作的理直气壮,即使他知道君岛并不介意这件事,他自己也不介意。沉默将近又一个警方调查的时间,远野确认了那个无关痛痒的小伤口不再影响他握着刀棍的分毫手感,才扯着久未开口而多少有些嘶哑的嗓音答非所问。

“今晚你给老子小心点。”



2

是个还不错的晴朗天气。

他半眯着眼将衣领扯到最高,比例夸张的拉链在风里晃了晃,站在钟楼塔尖。深紫色长发一半垂在衣领里,一半在冰凉但色泽热烈的日光中乖顺万分地垂在肩膀。远野笃京不太屑于使用枪械尤其是狙击,出于黄昏种拥有得天独厚身体素质的清高自傲,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数着相隔两排房屋的四五个形迹可疑的家伙,他们终于与另一小队在无人问津的废区会合。

傍晚时分景色与能见度都令人拍手称快,虽然都是一样聊胜于无。远野蹲身下来,坡跟卡在突起的石砖边缘,然后骤然发力一跃而出——借着下垂的冲力直接将被瞄准的可怜脑袋与水泥地同归于尽,旋即一甩手臂以长棍放倒最近几位,同时将蝴蝶刀玩出花哨动作,反手直插入提着手提箱的打头者的脖颈。他在那只铁箱落地前接管货品,在对面一排终于后知后觉抬起的枪口下缓慢地舔着唇瓣,没有半点被威胁的自觉。

所谓忠告——永远不要和黄昏种正面交锋——的前提至少也是知晓对方身份,可惜远野除了太漂亮之外还太像是要拦路打劫,对方试图在这样短暂的僵持里一箭双雕,半分钱不付地让他手中的货物落入己手,可惜他们不知道远野只是在心中惯例地暗骂君岛育斗。他速度实在太快,无法捕捉更无法阻挡,然后金属枪械和手一起落地,之后许久才是惨叫划破天际。远野向来没什么好耐心,干脆伸手去让人永久闭嘴,

可惜世界上从来不缺燃着一腔热血孤勇以及自不量力的人,就是想要在生命最后几秒再像三流小说里金手指开过头的主角那样,倒在地上还叩下扳机,试图带敌人一起下地狱。远野那时正背对着他,兴致高昂地想把某个奄奄一息的可怜人割喉拔舌制作哥伦比亚领带,于是这一击不知道是枪法太差还是运气太差的攻击穿透了处刑人的肩膀,近距离大口径子弹的冲击力导致他手一抖,让刀口深过了头而直接变成简单粗暴的斩首。

糟透了,远野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无所不用其极地粉碎那颗头颅,沉着面色就那样一路淌血地跃上屋顶踏上归途。而远在自家厨房预热烤箱的君岛对此一概不知,一是对自己豢养的恶犬毫无怀疑,二是反正也早就习惯于他时常的阴郁恶劣。

对于远野又一次把暗杀搞得大张旗鼓惨绝人寰,君岛是毫无意见的,但他着实在为被不知道谁的鲜血来回糟蹋的地毯而恼怒,因此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远野其实对此一概不知,促进剂服用过量的后遗症还张牙舞爪地昭示存在,他只感觉到肩上肌理紧绷到咬牙切齿,针尖穿刺它们,然后羊肠线将破损的皮肉强行并拢,不久后留一块不痛不痒的疤。他在把玩君岛刚从他伤口里抠出来的弹片,金属还被火药和半凝的血液包裹着,看起来一团糟,被扔进瓷盘里,连脆响都没发出。



3

远野笃京向来是个十分说到做到的人,证据很多。比如他们那被毁掉的晚餐、被烟头灼烧出孔洞的名贵挂画、比如被抖入烟灰的香槟。君岛像他看起来的那样好脾气且文质彬彬,一推眼镜心平气和地合上厚重书本。

夜里再兴奋也难挡的困意被刺痛驱散,稍微尖锐的指甲太过凶恶地没入皮肤,君岛着实被那几乎要刺伤肩胛的报复折腾到理智都要崩断,他甩掉眼镜、对身下那个正牵扯着极轻慢极游刃有余的笑容的黄昏种显出十分阴狠的神情。后者全无畏惧,反倒挑衅更甚。

到这份上的关系里,后果倒也称不上什么惩罚,做爱不过双方的肉体欢愉,即使君岛本相毕露地要耍些花样,对远野而言也不过是多几分疼痛掺杂在快感里。而他不惧疼痛,本身就是作为武器而被创造的黄昏种,连这都畏首畏尾难免太不像话。何况促进剂服用过量的后果永远来势汹汹,他像半个瘾君子,失去痛觉的时间太长反倒常常怀念。

药效不太凑巧地在中途结束,一瞬间迸发出烫伤枪伤被贯穿被啃咬的各式报应。他压下低低闷哼,在君岛幸灾乐祸的笑声里半句话没说。

最后地平线都隐隐透出几分亮色,远野只套一件宽大过头而称心如意的底衫倚在半圆形的小露台边缘抽烟,反倒是君岛像极了被折腾半宿的一方,穿柔软的绒面睡袍斜斜坐着,半点没有心急地这才打开到手已久的战利品。一层又一层的海绵将主角包裹得像古国瓷器,其实它根本与易碎之类形容没有关联,每个密封性良好的真空塑料袋里只放一枚药片,颜色纯白仿佛万般无辜。君岛状似漫不经心地直接拆掉一包,而远野在那一瞬间眯着眼猛地回头。

几乎不可闻的奇异气味被他捉住,黄昏种天生敏感且渴求的高浓度促进剂正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人类捏成几瓣,那之中极力隐藏起来的些微杂尘因此露出破绽。远野走回卧室,由他毫不收敛的动作而顺着腿侧往下淌的浅白最终落到地毯里,君岛瞥他一眼似笑非笑,换得极尽凶狠的瞪视。

大致是某种新型的、同样浓度极高的致幻剂一类,只要几毫克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收获一个对促进剂上瘾的黄昏种,倒不是像普通人间常见的谋财害命,只是意图以此收获一批可靠而听话的、身不由己的战力。用手指思考都知道绝对是那些家族又开始妄想破坏平衡。连远野都眼带轻蔑,如同见了天大的笑话——如果他的表情没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僵硬与惊诧,那这份讥诮就会异常完美。

君岛全然是一副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难得乐意当一个体贴的好情人,指尖贴着远野后颈滑入衣领,一直摸到肩胛,再一缕一缕地,将散落其上的长发勾出来。因为满是餍足而格外好耐心,没有戳破他那点微不可见的窘迫。几十秒后碎末被远野亲手丢进自己亲手毁掉的那锅汤里,而君岛最终造作得像个承受方,窝进柔软大床放任远野自生自灭。



4

四大父的会议向来和平不起来,这件事连在这条街上什么都不会的小孩都知道。各自代表不同派别不同立场,要求黄昏种佣兵会和想要把黄昏种赶尽杀绝的反对派教父同处一室怎么想都滑稽异常,另两位明面上倒是没有这么明显的对立,当然,前提是,这位汉特先生没有暗中纵容并参与那款不纯净促进剂的流通。

君岛的礼节与风度挑不出半点差错。即使左右都站着恶鬼,对面是估计恨他恨到咬牙切齿的仇敌,他就是敢于一个侍卫都不带地出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场合。这也只是表象,远野这时位于一条街之外的杂货铺门口吞云吐雾,佯装一副这里最寻常不过的痞气,除了太漂亮的一张脸,没有半点危险气息。只买锐利而平庸的随处可见的万宝路,带着一副要和尼古丁同归于尽的颓靡架势,百无聊赖到恨不得拐进烟花巷。严格来算的确与他保有情人关系的君岛育斗不会管,这时也鞭长莫及,他偏首瞥向肮脏凌乱的阴暗小巷,登时打消这样的念头。

然后他隐约听见女人的尖叫,低低啧声着循着气味在复杂小路里七弯八绕,也不顾多影响市容便兀自削下匪徒半个头颅,都懒于抹去面上被喷溅的血迹,径自拔出她臂上还未来得及注射入药剂的针管。他睨着那街妓被扯开的衣襟,终于勉强看清其上首字母为D的标牌,露出个稍微有些暧昧不明的笑。

而身处斗兽场的君岛育斗仍旧维持那样彬彬有礼的谦逊姿态,从宵夜品种思索到远野挑起的眼角,全然不顾面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汉特先生身后站两个彪形大汉,狗牌上的S5呲着獠牙虎视眈眈,戒备目标更多的却是两旁随时要开战的暴怒者。君岛着实无聊,半狭着眼在他们身上扫视,最终第无数次接受了黄昏种并不都貌美异常的现实,不忍卒读的目光落到那张沙发旁的手提箱,它与前一日刚劫下的那只如出一辙,于是视线变得满是怜悯意味,在争吵爆发时抚着衣褶起身离开。



5

傍晚时如他所料地,佣兵公会起了暴乱。领导者在疯狂前一掷千金召集了几乎全区的医生,各派别坐山观虎斗的兴致十分高昂,也有人同样从中寻到可乘之机。彼时这两个真正意义上太过恶劣的家伙正无动于衷地享用餐后甜点,任由落地窗被人砸了个洞,来者甚至毫无愧疚地、反客为主地在空位坐下,试图加入饭局。

黄昏种之间的战斗从来不是寻常人类肉眼可查,只要不被殃及,君岛也懒得多言。最终远野在这场布朗宁的争夺战里落了下风,因为到底不敌驱逐队出身的种岛修二和同等级的小后辈联手进攻,他气急败坏地抢了君岛剩下的半块蛋糕,不料后者气定神闲地走进厨房,又取一份给自己从头来过。毛利寿三郎协助前辈抢完点心就坐在一旁无所事事,满面无辜地向他看过去。

没谁先一步提出正事,倒并非是由于骄傲到目中无人的程度,只是事态不够紧急,着实还没发酵到令人满意的地步。不速之客们擦着指尖无所事事,种岛倒是提起近日西区也不太安分,只不过完全只是茶余饭后谈资的等级,多少是无趣至极。君岛听了半句就万般不耐,施施然走出去,顺手关了阳台大门,任由他们三个胡闹,眼不见为净。

“……我们还能再玩一个小时……赶过去要不了多久。”

“五分钟就能到。真舍不得这几个……”

被乱用的通讯器中音乐声戛然而止,远处窃听器里传来一阵引人烦躁的嘈杂,掺着妓女刻意扬着调的呻吟,男男女女的嬉闹中偏偏又偶尔有几句必要情报,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种岛修二声称对方等级太低根本无从判断他们奔跑五分钟的大致距离,然后象征性地捂上寿三郎的耳朵,后者摆出相当无辜纯洁的样子对前辈眨着眼,远野对此发出一声嗤笑,于是君岛再次出现、深切地堵住了他的嘴,对被窃听者的身份作出带有极端怜悯意味的点评。

“汉特养的狗……啧,嘴也太松了。远野君,你该不会跟他们俩间接地做了吧?”

被点名的黄昏种明目张胆地对契约主比了中指,半句话懒得多说。毛利适时地扭头问种岛,说远野前辈原来是双吗?下一刻就被他拽着紧急撤退,从来时搞的破坏中一跃而下,消失在猩红的夜色里。



6

君岛接电话时,正抛下揽着他脖颈生硬抑制喘息的远野,并由此受了他一记重击。种岛在电磁波的另一边见怪不怪,放走最后一个清白无辜的妓女,就自顾自地转而去象征性地安抚象征性受惊的后辈,尽可能地不去看地上某具头部仍旧被毛利那把斩马刀贯穿着的尸体。然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吻的毛利仿佛是得了什么电量补充,抬起衣袖擦干净溅在面颊尚未干透的血,另一手骤然拔起他过分沉重而巨大的冷兵器,前冲几步挥臂直斩堪堪抵达此间的守卫。

白发的青年在一边弯着眼笑,边走着边闪避四处飞溅的血和躯体碎片,对着通讯器的语气轻佻又寻常。对方只回一二单音,意思大约是由着毛利寿三郎现在胡闹,过往恩怨还是就让他们两个自行解决。种岛修二应着说好、好,都听老大的,而他却又对后辈轻眨着眼要他心领神会地一起阳奉阴违。他眼里的这个小孩子在尸体堆中开始欢呼,清点完人数才想起要嫌恶自己满身或凝固或粘稠的血迹,垂着脑袋故意露出十分委屈的模样,怪修前辈不早些说要去看热闹。

说起来、君岛前辈到底和那老家伙有什么仇喔?他问,种岛故作神秘,只说些为情所困之类谁都不会信的拙劣谎言。毛利识相地跟着讳莫如深,蹭个血手印在斑斑驳驳的墙上,再伸手去拽住种岛的衣角,尽力显出满面期待神情,而后者在提着他准备动身时尽量不去看周围他干的好事。

他们屠尽整间酒馆的乱军,花了几分钟穿过整个区最终准确落在君岛育斗身边时,他又衣冠楚楚。如果忽略他正百无聊赖地在遮掩一个呵欠的话,他的确堪称是风度完满。远野出人意料地没有在痛殴什么倒霉蛋,事实上他到达时也并未赶上什么混战时分。佣兵公会的黄昏种自相残杀后的结果显得不够两败俱伤,于是战火看似十分顺理成章地烧到反对派的领土,变成对立已久的两方势力正式开战。

仅存的那些已然陷入被动癫狂的困兽在对上普通人类士兵时显然还能顺利撑到驱逐队到来,而的确如此的是,当毛利休息得昏昏欲睡、敌对方两败俱伤将近于同归于尽、加治风多赶到时,双方两位位高权重的老人家正准备大打出手。毕竟大闹一场是平等院凤凰的旨意,毛利拿着它狐假虎威地覆着满身干透而锋利的血污横插入战局。

他仿佛并不能看见他面前佣兵会长胸前招摇的最高等级狗牌,双手紧握起长刀刀柄,将它挥得并不像一把笨重惊人的老旧兵器,直砍对方赤手空拳。刀面不出意料地被格挡开,毛利却是当即松了手,直踏着它末端借力向上,旋身横踢在人颈侧,重拾利器后用腹上遭受一记重创换来对手几乎要被斩断一半的侧腰。种岛修二在地面上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在另一侧屋顶修整三秒的小后辈问他为什么今天打得这么中规中矩,毛利看着那枚S0级的挂牌,嚼碎口中含着的高瓶药片,扬着笑音说因为好玩。

异常暴躁的卷发小队长在那同时,旋过十字弩准星方向对准人类雇主,一击使那头颅变得万般影响市容,他转回身悄悄对阴沉面色袖手旁观的远野笃京比了中指。在场的最后几个被药物重创的黄昏种双目迷蒙地倒下,混着人类的血一直淌到他们脚下。

君岛状似漫不经心地雪上加霜,问远野君你是不是正脆弱地感同身受,后者一转手由刀刃割上他的颈侧。理论上养尊处优的贵族先生发出闷笑,不理那道伤口径自离开。种岛咂着嘴不作评价,只向旁侧挪开几步,一副担忧着自己生命安危的造作模样,在回收后辈之前悄悄将针管塞到远野的口袋。



7

引路者做得毕恭毕敬,甚至主动开口解释起花园异象,主动与贵客攀谈起家主热爱此刻黄昏艳色下枯黄颓败的奇诡花海,那教父也点到即止地客套,留出足够证明自己对他审美水平不感兴趣的破绽。君岛育斗仍旧戴着那副自恃的模样,讥诮藏在唇边三分笑意里轻易不见踪迹。

汉特将切入点设置为关于经济案的闲谈,他抱怨新来的小警察是如何不识眼色,又是何等胆大包天来干涉四大父的行动,话里话外尽是些装模作样对年轻人的惋惜意思。君岛端起茶杯只润了唇瓣,没有拆穿现在的四大父估计只剩他们两方的事实,对他所言的已经将人杀了泄愤一事不置可否。

就算是君岛育斗也无法记起那倒霉小家伙的名字和相貌,他着实觉得无趣,甚至寄希望于远野君还记得。过度冗长的寒暄过后话中锋芒才初步显露,他全然坦诚地踩进言语陷阱,使得自己的孤立无援、只有一条恶犬傍身的确十分楚楚可怜,仿佛他坐上如今位置的确全靠非凡气运。

好吧,汉特深表遗憾地要告诉君岛关于反对派和黄昏种现在大约已经两败俱伤再也无法成为威胁,仅存的两位教父应当合作——真实意思大致是再削减——而汉特的生意急需一位道貌岸然的交涉专家,不过当务之急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位保镖至今未归。这样说着的时候,隐隐有些上膛声在不怒自威,君岛仍旧端坐着笑意未变,不解风情得很。

黄昏种和驱逐队的事,作为凡人,我无法插手。君岛一偏首露出颈上那道还未愈合的创口,声色不动地给出些事不关己的证明,满口都是给所有人的意有所指,真希望各家各类的狗都能被看管住。他斜斜睨着一旁连手都已经按在腰间的侍从,视线意味深长而满怀怜悯地从他们脸上扫过,权当在思绪里给人做些遗容纪念。

“您倒是相当有诚意……什么时候您也如此信任普通人类了?”君岛假意思考的沉默终于结束,半眯起眼,用汉特希望的商人目光看过去。

“对外贸易还是交由人类比较好吧?”

并未提及商品类目,汉特却仿佛已经知晓他的心知肚明,双手交叠着挤出些虚情假意的真诚,稍一抬颌,就由手下抬金属方盒置上桌面,炫耀般缓缓开启,露出仿若平平无奇的药瓶来。君岛眯了眯眼,面色终于悄然显得略带玩味,他自认自己还没有那么愚蠢而五谷不分,于是此刻他对自己所见着实满是讥诮,徒生些要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奇意思。

他干笑一声靠上椅背的同时,黑影猛蹿而出。正窝着枪有恃无恐的人们除却倒地与撕裂之声仍旧安静且训练有素,在地上横斜出整齐划一的尸块。远野拍合桌上提箱,随手一甩破窗而下,交由那着实吓得不轻的小警察直接递交警署顶端,他一柄覆着血的尖刀抵上汉特脖颈。未来的潜在的受害人倒全无自己性命正被人玩弄股掌的慌乱,自胸前口袋随意抽出那至少外表寻常的钢笔,在凶手作出辨识与反应之前按下顶端按钮,后撤半步使得自己脱离险境。

十三赫兹的次声波不可捉摸地迅速流窜,悄然穿透皮肤骨肉寻到能与它取得共振契合的残骸,再生成某些不得言明的致幻成分,顺着神经四处攀附着,让无迹可寻不清不楚的暴怒将合理思绪取而代之。远野尽力僵硬在原地,从光怪陆离的混沌中一言不发地盯着君岛的模糊轮廓,仿佛此刻他所见的并非什么有着血海深仇的鬼怪。

汉特没有问本该因为一败涂地而被丢弃的远野为什么还活蹦乱跳,他只说当今局势希望君岛给出些诚意来。后者含笑瞥向远野,半秒后,在黄昏种再无从克制地挥刀向前时,毫不犹豫地抬手触上自己腰间别着的枪。那子弹飞快地出膛——速度令远野都无法看清——然后正中他旧伤堆叠的左膝,然后血液迅速在地毯上积成小片。



8

远野笃京带着千百万的惊愕倒下去。

药效作用让视野变得万般复杂奇诡,只有君岛育斗的影子在影影绰绰地移向始作俑者,他隐约听见一声合作愉快,骤然惊诧。他方才亲手杀死的人或野兽的血还未彻底渗入泥土,蹭在颊侧着实恶心得很。远野其实并不特别在意自己刚才无意识地杀死的是否有理论上的同胞,膝上剧痛让他着实难以分心再去想其它糟糕事态,他的老搭档和行动目标一道消失在庄园沉重的门后,模样一定看起来优雅从容一如往常。

他最终是由种岛和加治回收的,大致也只有介于人类与怪物之间的、刚巧乐于前来看热闹的他们还能忍耐空气中浓烈的毒剂与高瓶气味。远野不太真切地听说毛利也伤得不轻,几乎要失去他宝贝非常的那把斩马刀,而平等院和种岛乃至越智月光都竟然并无太大反应,虽然种岛修二因为小后辈强作的眼泪汪汪留在了看护病房。

头颅下未流尽的血到底还是玷污了谈判家的衣领,他的确偶尔也不想拥有合理的耐心,此时此刻还只是少年的君岛育斗将它摆入盘中,后续全给平等院凤凰处置。掌权者显然对他与远野的关系破裂懒得置喙,君岛似乎也无意澄清,耸耸肩膀兀自一如往常,权当不见远野的阴郁神色。

君岛怀着一种十分自负的笃定,认为远野笃京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而且能够做出极大的体谅。虽然事实的确是远野心知肚明,但他想用拐杖和固定器里的钢条捅穿君岛育斗的咽喉也同样真心诚意。他脆弱的半月板又要被见缝插针地强行缝合,医疗班战战兢兢地又一次从中抽出组织液,寻找一处不那么狰狞的缝合疤雪上加霜。远野自己也在怀疑,他是不是即将拥有一块由手术线织成的软骨,他为他这样奇思妙想的笑话感到无比滑稽,并因此大笑出声。

半长不短的时日后,他们还是重新仿佛心无芥蒂地交欢,地点从西门变成权外区。



9

远野借着逐渐消退的幻象间的空隙隐约见到老情人说着合作愉快的影子再一次从自己身边略过,他象征性佯作挣扎地挥着手中长棍,成功击中君岛育斗的脚踝——他比克制药物造成的失控还要尽力地克制着大笑的冲动——使这个装模作样的绅士一下踉跄,回头向他腿边再空放一枪以示凶狠的警告。

沉重大门再一次被关上,而他猜留守兵力被尽数杀死的汉特一定会试图联络主战场上失控在新型药剂下的黄昏种来这里泄愤。但他甚至为此多躺许久,试图等来旧同僚以减轻工作量的计划似乎永远不会完成,远野百无聊赖地腹诽着种岛修二难得的老实,说要放生他们竟然还真的一言九鼎。他又多等许久,非要借此公报私仇地让君岛多隐忍地陪疯子周旋些时间,甚至在思考是否要学着毛利打完架非要睡一觉,尽管他的代价根本不是只能将所有精力用来爆发短时间内的攻击性。

远野懒于去思考永远繁杂的善后事项,也不太想知道环环相扣的诸多细节,他直白得同君岛育斗分隔两极,可能正是因为相反得太过彻底,才如同磁场那般要他们硬是贴合紧密。

远野打了第十五个哈欠,终于嫌那针筒磕着腿根皮肉多少生疼。他着实有些无法习惯被强行注射低瓶后勉强变成寻常人类的无力软绵,于是他再一次痛骂非要对他膝盖开枪的君岛,还痛骂那些还扎在那创口上的薄玻璃碎片。远野怀疑君岛也是公报私仇,不然他为什么要用那么一支大口径、且后坐力在往日会使人万般欣喜的枪朝他射击,如果同当年一样飞出普通子弹,或者更恶劣些的空尖弹,远野一定要拖着必然残废的左腿让君岛和汉特同归于尽——但没有,他说不上来这是否应该遗憾,君岛按照计划给他来了一剂假装成子弹的三倍低瓶,只对黄昏种某些基因起效的致幻剂的大量残留物才骤然失去倚仗,再在他将促进剂和解药一同推进静脉时被彻底清除。

痛觉和长期流淌于血脉的毒物一同消退,远野活动他紧绷起的肌理,倾身捡拾他的和尸体的武器,随手掂玩着他向来不屑的枪械破门而出,循君岛过分浓郁的气味慢悠悠地晃过去。他面色是与步伐截然相反的阴沉,少见地没有将那过分锋利的蝴蝶刀充满危险地花哨甩玩。未经刻意隐藏的足音沉闷地叩在旧木板上,然后他打开通向庭院的大门。一片天光大亮。



10

毒药仿佛是从炉火中涅槃重来,君岛在看见手提箱中整齐排列的瓶瓶罐罐时隐约嗅到不同寻常的意味,它补充供给的速度着实令人惊诧,他们分明确认远野拦路打劫获得的部分已是当时的全部,而两天内汉特的存货却如此可观——虽然针剂似乎还并未彻底研制成功,原因十之八九是实验体又被远野半路劫走。

他瞥着腕表猜想远野估计也是公报私仇地留他在这里,面上笑容半分都并未僵硬地继续与汉特商讨分成之类,状似无意地提及这究竟是否可以稳定供应。君岛透过镜片清楚看见汉特的似笑非笑有一瞬更换对象,他不动声色地顺着方向回忆周遭,目标锁定在那奇诡的半颓花田。他识时务地转移话题,提议将东区作为最先出口方向,再意有所指地夸赞西区着实难以对付。

“您这话,一定是知道当年,我家族的一位远亲,在西区的黄昏种——不,准确地说,您身上赔得半分不剩。”

君岛暗骂远野的磨蹭,对汉特的摊牌不置一词,只适时地肃然面色,沉声问他这是否是合作破灭的意思,而他们的谈判纯粹浪费时间。君岛确信这是最后一张底牌,出得太早。他接过汉特当面撒入药粉的红酒杯摇晃着等待毒物溶解,下一刻终于等来汉特那仿佛双重保险全部锁死的过早的骄傲。

他听见有人踩踏上石板路与泥土的声音,对再次按下声源按钮的汉特一扬手假意干杯致敬,再全无预警地骤然偏首,由着子弹略偏着轨道擦过面颊留下血痕一道,径直射穿他惊愕药物失效的面色。君岛嫌恶地擦净箱上溅到的血与其他液体,埋怨远野不会就不要逞强用枪。



11

还是差一点噢,寿。

在劈去最后一刀之后、不受控地脱力阖目之前,毛利寿三郎听到这样一句。还未来得及下坠便已被拥入怀中,种岛修二接替他的工作,单臂持着弯刀斜砍过去,就此终结战斗与时代。刀尖轻巧勾来因为原主首颈分离而暂时腾空的金属牌,随便塞入口袋里,落地才在陷入熟睡的后辈额上留个轻吻。加治风多在一旁发出啧声,全然不是实情那般见怪不怪。

君岛在通讯器里说完这件事到此为止,然后在场的他们姑且全部噤声,作为西区实质统治者的兵团大驾,在最后一位存活的教父的权利转让下,迅速而无异议地正式接手权外区。他们同许多人一样没有真正见证这一幕,而事实的确是它平淡得十分不足称道。只是平等院嗤笑一声,对惨烈过度的战场遗骸不予置评,尽是结果主义的翩翩风度。

时代更迭的末尾与开端便如此简陋地在火烧云的背景里完成交接,全无亢奋和声嘶力竭的壮烈,仅仅是平淡翻过的书页与撕扯开的日历薄纸。至于蝼蚁草芥,半点不会再惊动。

恩怨了结得也同样太过简单,君岛终于也透出半分倦怠意思不再开口,他隐约笃定他们依然不会就此分道扬镳地拆伙。他没打算认真钻研远野脸上现在的神色是否有任何深意,只是兀自从远野的烟盒里抽一支合在唇齿间,火柴在粗砺的轻响里燃去半截木柄,带着未灭的光亮坠向土地,要危险至极且铺张浪费地起死回生。他们熟若无睹地在烈焰边交换一个同样气味的吻。

枯草与毒花一同燃成灰烬。



fin.




*西区设定是、…就,G10人马这样。平等院和鬼也是S0级,寿其实爆发的时候也是个S0,但是因为代价的原因换牌战的战斗时长永远不够他打完,所以他目前也是S1(但是他打死的S0级黄昏种的狗牌都被修二没收了)。修二、没出场的越知,还有风多是驱逐队出身的,修二如果是黄昏种,战力约等于略小于平等院。远野是S1往上S0以下,代价是五感相对比较迟钝。君岛是普通人类。

*当年受到初版药物影响的只有远野和寿两个因为外勤而服用高瓶的,而合理甚至服用剂量偏小的寿受到的影响并不特别大,残留物一年不到也就完全代谢完了,远野就…。君笃两个人来权外区的原因就是要顺理成章地除掉汉特这个残党,顺便帮助平等院完成统一大业(啊?

*开场的小警官是被远野在君岛的授意下救下的,用于最后把汉特钓鱼用的初版致幻剂交到政府,使他们的行动从明面上顺理成章。

*所谓的药、是不上瘾的致幻剂。初版触发条件是十三赫兹次声波与残留在体内的部分产生反应,只对黄昏种有效,会出现令他们狂暴且远离声源地无差别攻击,不过战斗力并没有显著提高。随着时间推移药效会减弱,需要根据摄入量进行补充。新版对人类也有些效果,只是因为体质原因,人类服用会有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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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老子是自由自在的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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